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会主义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

　　中国社科院马研院副研究员 潘金娥

　　经过几年的精心筹备，越南共产党于2006年4月18日~25日召开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这次大会是在越南革新开放20周年，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同时也是到了革新开放的关键时期召开的，因此引起了越南国内外普遍的关注。

　　〖HTH〗一、越共十大的主要内容〖HTF〗

　　越共十大的主要内容包括：（1）对越共九大决议进行评议，并检验2000年~2005年的发展计划与2001年~2010年发展规划；（2）对越南过去20年来的革新开放进行总结；（3）制定越南2006年~2010年的发展目标与方向；（4）评议越共第九届中央委员会的领导，并提出党的建设的方向和任务，对党章进行修改；（5）选举产生越共新一届中央委员会及其领导班子。

　　越共中央总书记农德孟在大会上做题为《提高党的领导能力与战斗力，发挥全民族力量，全面大力推进革新事业，早日使我国摆脱欠发达国家状态》的政治报告。

　　报告首先对过去5年来越南经济所取得的成就进行了总结。过去5年，越南经济走出衰退，经济增长速度较快，年均GDP增长率达到了7.5%。经济结构明显改善，截至2005年底，三个产业占GDP的比重分别为：农业20.9%，工业41%，服务业38.1%。对外经济发展迅速，出口依存度超过了50%；外国直接投资和官方发展援助（ODA）每年都迅速增长；而且越南企业也开始有了对外投资。与此同时，越南文化与社会也取得长足进步，人民生活明显改善。到2005年底，按照“越南2001年~2005年标准”，越南贫困人口下降到了7%，人均寿命达到71.3岁（1999年为68岁）。主要的不足之处为：经济增长的质量与竞争力低下，一些迫切的社会问题没有得到解决。

　　报告认为，20年来，尽管还存在困难与不足，但是越南已经基本上发生了全面的变化。经济走出了危机并且以较快的速度发展，工业化、现代化事业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正在得到大力发展，人民生活明显改善，政治体制与民族大团结得到巩固和加强，政治社会稳定，国防与安全牢固，因此，越南的国际地位不断得到加强，国家综合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为越南继续发展奠定了基础。

　　〖HTH〗总结过去20年的发展，越南归结为以下5条经验：第一，〖HTF〗在革新的过程中，要在马克思、列宁主义与胡志明思想的基础上，坚定民族独立与社会主义的目标。〖HTH〗第二，〖HTF〗革新要全面、协调，有继承、有摈弃，形式与方法要相符。〖HTH〗第三，〖HTF〗革新要为了人民的利益、依靠人民、发挥人民的主动性和创造性，要从实践出发，对新生事物要有敏感性。〖HTH〗第四，〖HTF〗高度发挥内力，同时大力开拓外力，在新的条件下，把民族力量与时代力量相结合。〖HTH〗第五，〖HTF〗提高党的领导能力与战斗力，不断改善政治系统，建设并逐步完善社会主义，保障属于人民的权利。

　　4月25日，代表越共310万名党员的1176名与会代表，以差额选举的方式在206名候选人中选举产生了新一届越共中央委员，包括160名中央委员和21名候补委员。会议选举产生14名中央政治局委员，并以差额选举方式选举农德孟继续担任越共中央总书记职务（另一名候选人，即胡志明市委书记阮明哲在最后一轮的政治局内部投票中自动退出）。〖HTH〗新一届越共中央政治局、书记处及中央委员会的组成充分体现了年轻化和知识化的要求。〖HTF〗新当选的越共中央委员的平均年龄为54.8岁，其中50岁以下的17人（占10.6%），51岁~60岁的131人（占81.9% ），61岁以上的12人（占7.5%）。而21名候补委员的平均年龄只有43.4岁。越共中央政治局成员留任6人，新当选8人，他们大多出生于上世纪40年代末和50年代初，年龄在60岁左右。从总体上看，本次大会使越共实现了高层平稳、顺利的更迭。

　　此外，尽管大会在报告中没有对过去20年的不足进行总结，但是据越南总理顾问小组成员、原越共中央理论委员会秘书长杨富协于3月初来访时介绍，越共内部讨论时认为，不足之处主要体现在思想认识方面：一是对资本主义认识不足，二是对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中出现的问题认识不足，三是思想上犯主观主义和教条主义的错误，一段时间以来对世界格局认识不够清楚。杨富协认为，在“十大”召开前，越南存在三大危机，即人心危机、理论危机与人才危机。此外，腐败问题成为了社会的最大危害之一。越共“十大”把反腐败斗争作为今后党的工作重点之一。

　　〖HTH〗二、越共内部关于一些重大问题的讨论始末〖HTH〗

　　1.关于“剥削”与“党员是否可以经营私人资本”的讨论〖HTF〗

　　越南共产党党章中规定：党员不能剥削。因此，对于“党员是否可以经营私人资本”，成为多年来越南党内一直争论不休的问题。据杨富协介绍，越共“六大”报告里没有提及这个问题，但六届五中全会的决议决定：允许党员投资国营企业。越共“七大”明确规定：党员不能搞经营活动。1994年的决议则有所改变：对已经参与经营的党员，引导他们把企业改组成股份制经济或者合作社。这样做的目的是，一方面可以利用他们的资金，同时还可以保证党员的阶级性。1996年召开的越共“八大”则规定：党员及其亲属都不能从事经营。2000年6月八届十中全会讨论了三个问题：（1）什么是私人资本？（2）什么是剥削？（3）党员是否可以经营？由于各种意见分歧太大，最终没有达成任何决议。2001年召开的越共“九大”仍然没有对党员是否可以从事私人资本作出明确规定。在“十大”报告中，对这个问题依然是避而不谈，而只强调在私营经济中要加强党组织的建设，党员要起模范带头作用。可见，党员经营私人经济这个现象已经得到了越共的默认。

　　杨富协认为，在多种所有制成分中包含了全民所有、集体所有和私人所有，私人所有也就是私人经济成分。对于私人经济，不需要再把它们细化为个体、小业主和私人资本。宪法规定：每个公民都有自由经营的权利，而党员也是公民，自然也应该享有经营的权利。党的有些决议说，各种经济所有制成分一律平等；而有些决议则又规定党员不能经营私人资本，这是矛盾的。杨富协的观点代表了越南党内一部分人的观点。

　　对于党员是否可以从事私人资本的争论，关键就在于：认为私人资本存在剥削。但是，对于“剥削”和“私人资本”的具体标准是什么，目前越南党内还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

　　杨富协认为，应该把“消灭剥削”放到党章的总纲里，作为党的奋斗目标，而不是作为党员的具体行为准则来要求。越共即将修改的党章（草案）接受了这一建议。杨富协认为，这是一个进步。另外，在新的党章里规定，党员可以从事“私人经济”，而不是“私人资本”。然而，实际上“私人经济”包括了个体、小业主与私人资本。

　　〖HTH〗2.关于经营私人资本的企业家是否可以入党的问题〖HTF〗

　　对于中国共产党允许民营企业家入党的问题，越南也有过争论。但是，目前越南对这个问题还是持谨慎态度。杨富协介绍，越南共产党的新党章中对于“从事经营活动的私人企业家是否可以入党”这一问题没有涉及。对于接纳私人经营者入党问题，目前还没有进行讨论，越共“十大”报告中也未涉及。但在现实中，在越南广宁省有一个商人最后被接纳为党员。但这是经过请示中央批准后才接纳的，而省级领导不敢直接做出决定。据了解，在十大以后，越共中央将对党员经商与私人企业家入党的问题进行进一步的讨论。农德孟在会后也表示，经营有方的企业家如有加入共产党的意愿，最终肯定可以按照严格的程序实现其理想。

　　〖HTH〗3.关于越南的政治体制改革〖HTF〗

　　越南的革新先从经济领域开始，过去20年的改革侧重于经济改革，而目前政治体制改革也提上了议事日程。

　　越南的政治体系是按照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参照苏联模式来建立的，比较注重阶级性。对于国家的性质，越南的说法是：国家是“由人民组成、为了人民、属于人民的社会主义国家”。而对于“党是谁的党”这个问题现在被提出来。杨富协介绍，1951年越南党的决议指出：越南共产党是越南无产阶级唯一的先锋队。胡志明在越共“二大”提出：越南共产党既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也是民族和人民的党。1953年则改为：越南共产党既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也是民族和人民的先锋队，是全民的代表。越共“十大”报告中修改为：“越南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同时也是劳动人民和民族的先锋队，它忠实地代表了工人阶级、劳动人民和民族的利益”。

　　对于政治体制改革，首先是要明确 “政治系统（体系）”的概念。越南长期使用“无产阶级专政”，1988年的“八大”六次会议才开始使用“政治系统”代替了“无产阶级专政”。然而，什么是“政治系统”？由于目前这个概念还不明确，所以越南的政治体制改革也是刚刚涉足。杨富协说，如果用“党领导、国家管理、其他各种团体做主”这样一个公式来表达政治系统，那么，什么是“领导”，什么是“管理”，什么是“做主”呢？他们互相之间的关系很难区分清楚。因此政治系统很难说清楚。

　　越南目前政治体系臃肿、庞大，而经济力量则弱小，经费紧张。因此，越南政府曾建议让内务部与越共中央理论委员会研究：是否可以让工会、妇联、退伍军人协会等团体自筹经费？事实上，最终决定还没有出来，却已经引起这些团体的强烈抗议。

　　杨富协认为，越南的政治体制改革应该首先从修订党章开始着手，然后是对各个政府部门的人事重新作出科学、民主的安排。敢于承认现实中存在的一些消极现象，如贪污腐化、跑官、跑文凭、互相包庇等，并对这些现象进行肃清。领导干部的人事培训、人事安排应该非常地系统、科学。此外还要重视检查工作。党的检查委员会应该通过党的代表大会选举出来，而不应该由中央直接任命，因为检查委员会是要对中央领导机构进行检查的。

　　值得注意的是，〖HTH〗越共“十大”反映出了其民主进程加快的步伐。〖HTF〗越共“十大”报告指出：建设社会主义民主是革新事业、建设和保卫祖国的目标和动力。本次会议沿袭了越共“九大”的做法，将大会的政治报告草案分发给党内外，在全民范围内广泛征求意见，并在一个月内收集到数以万计的意见。越南唯一的民主党派——祖国统一战线还三次召开讨论会，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自越共九大以来，在地方省委的选举中，就采取了10%差额选举的办法，此次的差额达到了15%~20%。而在越南国会代表的选举中，还采取了直选和竞选的办法，同时允许自荐参加选举。另外，在党内的选举中，采取了无记名投票的办法。在“十大”最终投票前，越共总书记的人选也是两名候选人。越共的这些举动，引起了党内的担心：这是否将削弱党的凝聚力，甚至偏离社会主义方向？

　　〖HTH〗4.对于国际问题的讨论

　　一是对于时代问题的争论。〖HTF〗越共认为，当前的时代是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代。这个时代将是曲折、复杂和漫长的。尽管苏联已经垮台，社会主义处于低潮，但是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性质并没有改变。当前时代还具有一些新的特征，如经济全球化与新科技的应用等。越共“十大”报告中认为，和平、合作与发展是当今世界的大趋势。世界与地区经济继续恢复与发展，但依然隐藏着一些不可估量的因素。局部战争、武装冲突、民族、种族、宗教冲突、军备竞赛、干涉、颠覆、分离主义与恐怖主义、边界、海岛与各种自然资源的争夺等，在世界各地依然存在并且性质更加复杂。在当前这个时代，各种主要矛盾依然十分激烈，存在许多国际问题需要各国与国际组织共同协调解决。

　　〖HTH〗二是关于“全球化”的争论。〖HTF〗越南党内有人认为，全球化是一种客观趋势；有人则认为是一种现实；有人认为，全球化就是国际化，在上个世纪80年代~90年代开始；有人认为，全球化专指“经济全球化”，不包括其他领域的全球化。还有很多人认为，全球化就是美国化。在越共“十大”报告中，对于全球化的观点是：经济全球化是一种客观趋势，它创造了发展的机遇，但同时也包含有不平等的因素，给各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带来了困难和挑战。对于全球化对越南的影响到底如何，目前还不清楚。阮晋勇常务副总理访问中国后回去概括说：中国的全球化“得七失三”。

　　〖HTH〗三是关于越南融入国际社会的争论。〖HTF〗首先，认为融入国际社会只能是经济上的融入。越南以前的提法是“主动融入国际经济”，而“十大”改成了“主动而积极地融入国际经济”，“在以为祖国服务为最高目标和主导原则的基础上，要更加深入、更加充分融入到各种全球、地区与双方的经济机制中去，同时要灵活、机动，符合国际规则”。但是这引起国防和安全部门的担心：主动而积极地融入有可能威胁到国家安全，越南国家的主权和独立将受到威胁。因此，要做到：“变革而不变色、融入而不溶化、融合而不溶解”。可见，越共要保持只在经济上融合到国际社会，而不能在意识形态上被融合。

　　〖HTH〗5.关于越南社会主义道路的讨论〖HTF〗

　　越共“六大”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定向的、由国家管理的、按照市场机制运行的、多种成份的商品经济”。“九大”政治报告概括为“社会主义定向的市场经济”。当前，越南处于向社会主义过渡时期的初级阶段，这将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必须经过许多个“小过渡”阶段才能完成整个社会主义过渡时期。越南党内和理论界都认为，越南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同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它是根据越南的实际情况制定的，是一种追求社会公平、可持续发展、为社会进步服务的市场经济模式。越南在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中，一方面学习中国的做法，同时也借鉴西方的先进经验，具有本国的特征。

　　在1991年召开的越共“七大”的报告中提出：越南社会主义具有如下六个基本特征，一是人民当家作主；二是建立在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上的以高度发达的现代科学技术手段为依托的生产力；三是有本民族特色的先进文化思想；四是人民不受剥削和压迫，生活富裕；五是国内各民族平等互助、共同进步；六是与世界各国友好合作。“十大”报告认为，过去20年的成就证明：党领导的革新道路是正确的，具有创造性；社会主义道路符合越南的实际情况。对于社会主义与走向社会主义道路的认识更加明确了；关于革新事业、社会主义与走向社会主义道路的理论体系形成了一些统一的认识，即我们正在建设的社会主义社会是：民富、国强、社会公平、民主、文明；人民当家作主；具有以现代生产力和与此相符合的生产关系为基础的高度发达的经济；具有先进的、蕴涵丰富的民族特色的文化；人们不再受到压迫和不平等待遇，享有温饱、自由、幸福和全面发展的生活；越南各民族大家庭平等、团结、互爱、互助，共同进步；建立了属于人民的、来自于人民的、为了人民的、在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法权国家；与世界各国人民建立了友好与合作关系。

　　“十大”报告指出，越南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是：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大力推进工业化和现代化；建立真正的社会精神文明；建设社会主义民主，实现民族大团结；建立属于人民的、来自于人民的和为了人民的社会主义法权国家；建设廉洁、健强的党；巩固和保卫国防和国家安全；主动而积极地融入国际经济。

　　综上所述，越共“十大”是越南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它总结了20年来越南改革开放的成果和经验，澄清了对越南发展道路的认识上的一些问题，取得了新的突破，同时指明今后的发展方向和目标，必将对越南今后的长远发展产生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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